第1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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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念白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被时光啃噬得只剩下骨架的熟悉废墟。扭曲的钢筋刺破灰败的天空,断壁残垣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埃与不知名的暗色苔藓,空气里弥漫着永恒的、令人窒息的衰败气息。

“唉……”一声饱含厌倦的叹息在死寂中荡开,“又是这场梦,没个创新。”

他踢开脚边一块碎石,看着它滚入幽深的裂缝,连个回音都吝啬给予。循环往复的梦境,早已磨平了最初的新奇,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。

然而,就在下一秒,空间仿佛一张被无形巨手揉皱的纸!熟悉的废墟景象瞬间被撕裂、抽离,取而代之的是浓稠得化不开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。失重感猛地攫住他,身体被粗暴地拉扯、挤压,随即被抛掷在一片冰冷坚硬的黑石地面上。

“我靠!”

苏念白闷哼一声,迅速稳住身形。脚下是冰冷光滑的触感,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、隔绝一切光与声的漆黑,如同置身于宇宙最幽深的囚笼。他警惕地环顾,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带着不祥的压迫感。

好奇心驱使他转过身,想探查身后的虚无。

呼吸间,瞬间冻结。

在他身后不足三步之遥,赫然矗立着另一个“苏念白”!

那是一个与他镜像般的存在,分毫不差的五官,眉宇间同样的倦怠,甚至连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弧度都如出一辙。

唯一的不同,是这具躯体被九根粗大、沉重、散发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锁链死死缠绕。锁链从虚无的黑暗中延伸而出,如同冰冷的巨蟒,紧紧箍住脖颈、双臂、腰腹、双腿,将他牢牢钉死在原地,每一根锁链都深深嵌入皮肉,勒出暗红的痕迹,透出令人心悸的禁锢与痛苦。

“嗯?”苏念白喉咙发紧,下意识地歪着头,目光如同探针,仔细描摹着这诡异“自己”身上的每一处细节。那九根锁链,材质各异,有的沉如山岳,有的锐如刀锋,有的则散发着刺骨的阴寒。

咔嚓!

一声突兀而清脆的金属断裂声,如同惊雷般在这死寂的囚笼中炸响!

苏念白瞳孔骤缩,目光瞬间锁定——只见缠绕在另一个“自己”左臂上的一根相对纤细、却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铁链,竟毫无征兆地从中崩断!断裂的铁链如同失去生命的毒蛇,沉重地垂落下来,砸在黑石地面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,激起细小的尘埃。断裂处闪烁着不稳定的幽蓝电光,随即迅速黯淡下去。

几乎就在铁链断裂的同一刹那,那个被束缚的“苏念白”猛地睁开了双眼!

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,在绝对的黑暗中猝然对视。视线在空中碰撞,没有火花,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种被突然打破的、更深层的荒谬。

是本尊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,声音干涩而沙哑,带着浓浓的戒备和困惑:“你…是个什么东西?”

被锁链缠绕的“苏念白”似乎还沉浸在铁链断裂带来的冲击中,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的、难以捕捉的异样,随即恢复成那种熟悉的疲惫和麻木。他艰难地转了转眼珠,没好气地看向本尊,声音低沉压抑,带着一丝喘息:

“我是你。”

苏念白猛地将脸凑近,几乎要贴上对方的鼻尖,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:

“那我…又是什么东西?”

“苏念白”似乎被这过于“脑残”的问题噎住了。

他极其无奈地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那叹息声在死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沉重,仿佛连灵魂的重量都随之呼出。

“下次吧…”他艰难地蠕动嘴唇,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妥协,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左臂上那截断裂垂落的锁链,“下次你来的时候…再跟你说。现在…还有人找你…”他顿了顿,像是耗尽了力气,才继续道,“快走吧。”

话音未落,他仿佛对抗着剩余八根锁链,将唯一因断裂而获得些许活动空间的手臂,颤抖着抬起。那动作充满了痛苦和驱赶意味。他用手指,指向了黑暗中的一个方向。

苏念白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。

四周的黑暗瞬间沸腾!不再是静止的墨汁,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涌动、旋转,瞬间吞噬了那个被锁链束缚、左臂垂着半截断链的“自己”。绝对的漆黑覆盖视野,失重感再次猛烈袭来!

然而当苏念白消失的那一瞬间,“苏念白”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,咬紧的牙关松开,因痛苦而紧绷的肌肉线条恢复了常态,甚至连眼神中那份压抑和疲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,一种深不见底的漠然。

“已经觉醒了吗?快了,快了…”

空荡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。

镜头转向苏念白,纯粹的黑暗仅仅持续了一瞬。

如同舞台的幕布被猛地拉开,刺目的、璀璨的、几乎令人眩晕的金色光芒毫无预兆地炸开!

苏念白下意识地闭眼再睁开,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座宏伟得难以想象的宫殿。脚下是光洁如镜、铺着华丽暗金色地毯的地面,头顶是镶嵌着无数宝石、描绘着繁复神祇与星辰的巨大穹顶,散发着柔和而辉煌的光芒。巨大的雕花石柱支撑着这广阔的空间,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料混合着冰冷金属的奇异味道。金碧辉煌,奢华得近乎虚幻。

废墟、黑暗、锁链、断裂的声响、另一个自己……仿佛都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觉。

苏念白愣了几秒,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。空旷的大殿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。他沿着巨大的石柱走了小半圈,目光扫过那些华丽却冰冷的装饰,试图寻找云阶,或者那个刚刚消失的、带着断链的自己。

“不是?”他皱紧眉头,声音在空旷中激起微弱的回音,“人呢?一个人都没有,那叫我过来干嘛?”

空荡荡的殿堂没有任何回应。那股被愚弄的感觉再次涌上。他深吸一口气,索性扯开嗓子喊了起来,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层层回荡,带着明显的不耐烦:

“有人吗?!云阶?!老板?!亱——”

最后一个称呼,刚刚从他舌尖滑落——

一个清冷、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感的声音,如同冰珠落玉盘,毫无征兆地在他背后响起:

“虽然我说过你可以这么叫我,但我并不希望你这么叫我。懂吗?”

苏念白浑身一僵,猛地抬头,视线撞进身后那顶标志性的、一尘不染的白色礼帽帽檐下。他甚至没听到对方靠近的脚步声!他立刻向后靠了半步,拉开距离,同时猛地转身。

云阶就站在他面前。剪裁考究的白色西装,一丝不苟。

然而,当苏念白的目光落到对方脸上时,心脏却猛地一跳——不再是记忆中那张毫无表情的纯白面具,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纯黑的面具。面具材质似木似石,哑光深沉,边缘线条冷硬,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,只留下两个深邃的眼孔,透不出任何情绪。这黑色面具与白礼帽形成了极其强烈的、令人不安的对比。

“你换面具了?”

云阶伸手摸摸自己的面具,“没有,那一个白色的脏了变成这张黑色的了。”

苏念白紧紧盯着那黑洞般的眼孔,一副看傻子的表情:“你信还是我信?算了不管这个了,你叫我过来的?”

云阶微微颔首,动作依旧优雅而肯定。

“嗯。”

苏念白立刻向四周张望,大殿依旧空旷得令人心慌。“今天怎么没摆摊呀?”

他语气中带着不满:

“你叫我过来干嘛?就为了在这干瞪眼吗?”

云阶轻轻摇了摇头。他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抬起一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,极其自然地、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动作,轻轻扶正了一下脸上那副纯黑色的面具。

动作优雅而缓慢。

之后,他才向前踱了半步,无形的压力感骤然增强。黑色面具微微向下倾斜,那深渊般的眼孔似乎对准了苏念白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:

“你是我投资的对象,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强调这个词的分量,“所以,换句话说,我是你的老板。既然这样的话——”他拖长了语调,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,那纯黑面具在辉煌的灯光下更显神秘莫测,“老板叫员工过来聊聊心事,很正常吧?”

“聊…心事?”苏念白像被戳破的气球,刚才那点强撑起来的警惕和不满瞬间泄了个干净。肩膀垮塌,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,一脸颓废地看着眼前戴着黑色面具、压迫感十足的“老板”。

苏念白撇了撇嘴,声音有气无力,带着浓浓的认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:“赶快聊吧…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心事。我看看你能跟我聊出什么花儿来?”

云阶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一脸颓废又带着点倔强的年轻人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那只戴着雪白手套的右手,对着空旷大殿的冰冷空气,轻轻一挥。

没有光芒闪烁,没有空间扭曲,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。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。

就在他手挥落的瞬间,两把造型古朴、材质温润如玉的椅子,凭空出现在苏念白身体两侧。它们出现的如此自然,如此理所应当,仿佛亘古以来就摆放在那里,与这金碧辉煌却冰冷的大殿融为一体。椅子的线条流畅简洁,散发着淡淡的、令人心神宁静的微光,与云阶那身考究的西装和诡异的黑色面具形成奇异的和谐。

“坐。”云阶的声音平静无波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苏念白看了看左边,又看了看右边,最后挑了离云阶稍远一点的那把,一屁股坐了下去。椅子的触感温凉舒适,瞬间缓解了他的紧绷感。他下意识地晃了晃悬空的脚,鞋子蹭过光洁的地面,发出细微的摩擦声。

他看着云阶也优雅地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,坐姿笔挺,白礼帽和纯黑面具构成的剪影在辉煌穹顶下显得格外神秘莫测。
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秒,苏念白终于忍不住开口,问题像连珠炮一样冲了出来,带着压抑不住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:

“这到底是哪?”他环顾着这奢华到不真实的大殿,“你究竟是谁?”目光死死锁住那黑洞般的面具眼孔,“这一切是不是梦?你……” 他还有很多疑问,关于废墟,关于黑暗,关于那个被锁链捆着的“自己”,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——那些似乎更属于他脑子里的“东西”,不该对眼前这个显然不知道内情的“老板”说。

云阶微微侧过头,纯黑的面具在灯光下泛着哑光。他抬起一只手,并非制止,更像是一个示意暂停的优雅手势,轻易地打断了苏念白未尽的追问。

“这么多问题,”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,依旧清冷平静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,“我就一张嘴,你一次性问这么多,我怎么回答?”

苏念白被噎了一下,抿了抿唇,晃动的脚停了下来,身体微微前倾,一副“那你倒是说啊”的架势。

云阶似乎真的在思考,黑色面具微微仰起,对着穹顶那些繁复的星辰壁画,沉默了片刻。那姿态像是在追溯一段极其悠远的时光。

“让我想想,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了几分,“这一切,要从何处开始讲呢?”他似乎在斟酌措辞,寻找一个最合适的切入点。几秒后,他重新将面具的“视线”投向苏念白。

“那么,首先,我再进行一次自我介绍吧。”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种郑重的意味,“我叫云阶。我们那时候的人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都喜欢叫我‘亱’。”

“你也可以叫。但是——”他的语气陡然转冷,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,“我并不希望你这么叫。懂吗?”

那冰冷的警告让苏念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。

云阶的语气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平静的陈述:“我是个商人,是个普通人,”

“也是这个世界上,为数不多愿意帮助你的人,苏念白。”

“帮助我?”苏念白忍不住出声,语气里充满了怀疑。一个挥手就能变出椅子、戴着诡异面具出现在他意识转换间隙的“普通人”?这帮助听起来更像是个烫手山芋。

云阶没有理会他的质疑,继续用那种平缓却蕴含着力量的语调说道:“虽然他们都认为,现在跟你说这些……太早了。”

“但我还是认为,这些事你迟早会知道。那这样的话——”他身体微微前倾,“不如早点让你明白这些,会更好。你说呢?”

这近乎独断的宣告让苏念白心头一紧。他感觉自己像是一颗被摆上棋盘的棋子,而棋局的规则和对手,他一无所知。

“话都说到这了,”云阶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像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,“你要先说一说,你对这个世界,知道多少?”

苏念白愣住了。询问者与回答者的身份瞬间发生了调转。他看着云阶那深渊般的面具眼孔,虽然极其不情愿被牵着鼻子走,但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——回答这个问题,或许能撬开对方紧闭的嘴,让他窥见一丝真相。他隐约觉得,只有先满足对方的要求,自己才能知道得更多。

他低下头,盯着自己还在微微晃动的脚尖,努力回忆着那些刻在课本上的、仿佛亘古不变的“常识”。那些被反复灌输、几乎成为本能认知的历史。他深吸一口气,用一种近乎背诵的、刻意维持平静的语调开口:

“新历一年,灵气爆发,全球进入灵武时代,科技不再是主流而是附庸。”他语速平稳,像是在复述一段与己无关的古老传说。

“新历四年,全球动植物进入进化高潮,同年十一月,各地开始出现大小不一的兽潮,‘凶兽’第一次被人们公众地提起,人类出现大规模的伤亡。”

“历经五个月,新历五年,各国均开始沦陷,由原先472个国家锐减到49个,大部分土地成了凶兽们的地盘,人类危在旦夕。”

“所幸同年三月,由黎国的张黎新组织所有国家进行反抗,终于在九月份以国家数目缩减到13为代价,换取了短时间的休养安息。”

“在那之后,人类开始修建武校,以培养更高等级的灵能者。就此,人兽达到平衡。”

最后一个字落下,大殿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。苏念白抬起头,看向云阶,等待着他的反应。他觉得自己回答得足够标准、足够“正确”。

“啪啪啪——”

清脆而有节奏的掌声突兀地响起,打破了寂静。

云阶坐在那把温润如玉的椅子上,戴着雪白手套的双手,正一下、一下地鼓着掌。掌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,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。

“很棒的教科书式的答法。”之后,他放下了手。

然而,就在苏念白还没来得及体会那丝赞赏时,云阶接下来的话,却像一盆冰水,瞬间浇熄了他心中任何一丝自得,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更深沉的困惑:

“可惜,”云阶微微摇头,纯黑色的面具仿佛在讲述悲残的历史,“你还是不了解真正的历史。”

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08:13:3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