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让我好个找，动作够快的，这都铺上了！”史劲正在帮老龚铺床，忽听身后有人说话，回头一看原来是胡珘。

胡珘是邻居邵近东的表弟。邵近东把他介绍给老龚，表面是给表弟找点事干，实指望他能跟着老龚学得一技之长。

史劲和胡珘认识，也是没多长时间，但一见如故。

去年年底，老龚接了一个活儿。市区火车站要改建，需要勘察地下情况，有人雇他去把钻。老龚看那边正好缺人手，就把史劲和胡珘一起带上了。三个人在一起干了三天，合作挺愉快。

“你跑哪去了？我刚才还找你呢！”史劲说。

“来的时候一直赶路，给我憋蒙了，一下车就去上了趟厕所！”小胡人不大，嗓门儿不小。

“你要方便，不知道叫司机停一下车？赶路也不差那一会儿，我看你还是憋得住！”史劲说。

胡珘嘿嘿一笑，转而问老龚：“师傅，你睡这？那我睡你旁边！”他倒是一点不客气。

“你要睡这里，那我就挪过来让你，我睡你旁边！”史劲从来不喜欢和别人争，能让就让，何况是这个小老弟。他喜欢小胡的性格，直来直去。

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白面小伙儿，穿得整整齐齐，戴着金丝眼镜，头发一看就精心打理过。用“油头粉面”来形容他也不为过，整个人看起来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。他站在门口，用手扶了扶眼镜腿。

史劲低声问小胡，“这人是干什么的？”

小胡瞥了一眼，低声说：“来干活呗！咱机台的，师傅把他分配给你了！”

史劲一愣的工夫，那小伙走过来拉着他的手问：“你就是史劲大哥吧？我叫王巨，龚机长让我和你一个班，荣幸之至！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小弟！”

“哦，你……你好你好！”一时之间弄得史劲不知说什么好，暗叹：“好家伙！这么个奇葩！可要了亲命啦！”

“诶？这边还有个位置，你睡这那里我就睡你旁边吧，给你挡点风！”王巨把包往铺上一放说。

那的确是个把门的位置，但王巨这么说实在有点夸张，他又不是一堵墙，能挡什么风？

史劲苦笑道：“可以，睡吧睡吧，睡哪儿都行！”说完看小胡在一边偷着乐，用手指捅了一下他腰眼。小胡“哎呦”一声，捂着腰说：“君子动口不动手！”

王巨的话倒是提醒了史劲。他赶紧跑去孟队长那里，又要了一大块塑料布。有些事，想到就赶紧做，人一多材料肯定紧缺，先下手为强。塑料布拿过来，往王巨边上一挂，像一堵墙一样把门口进来的风挡住了。

“唉呀，想得实在是太周到了！”王巨高兴得手舞足蹈，恨不得拥抱史劲。一回头，发现史劲早躲到一边去了。

老龚铺好了床，问小胡：“赵根深哪去了？”

小胡说：“刚才我看他好像进厨房了。”

“你这一说我也有点饿了，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吃的？”

史劲跟着两个人往厨房走，迎面正碰见一个中等身材，小眼睛平头的红脸汉子。

“根深，这么快吃完了？”老龚问。

“吃个饭还不快，几分钟的事！你们赶紧去吃吧，红烧肉炖土豆，再等一会儿就没了！”

“有这么夸张吗？诶，对了！你赶紧去把床铺一下。上面那间房一进门左手边，靠墙的位置给你留的！”赵根深答应一声走了。

史劲想这赵根深，真是大钻干过的，什么事都有经验，懂得狼多肉少的道理。不管到什么时候，填饱肚子永远是第一位的！

三个人进了厨房，见一帮人正围着一口锅。盛菜的勺子在一个人手里，其他等不及的人用筷子、匙儿往自己碗里挑肉。史劲站在他们身后往锅里看，满眼的土豆，没几块肉。想必这些红烧肉还是昨晚剩下的，今天拿来炖了土豆，借点味儿！果然是大部队一来，伙食马上寡淡了许多。

小胡找了两个碗，挤进去打菜。老龚有些口渴，见厨房两个水桶满满的水，就舀了一瓢，问：“这水能喝吧？”

“当然能喝！这水好，是后面井里的地下水。”史劲说。

他这两天都是直接喝这个凉水，感觉得比瓶装的矿泉水还好喝。这地方也真就像孟队长说的，除了住的房子简陋些，其它的都挺好。

昨天还是静悄悄的山沟，一下来了这么多人，宿舍里现在塞得满满当当。形形色色的人凑在一起，有睡觉打呼噜的，有咬牙说梦话，有被窝里放屁的，还有躲被窝里偷偷摸摸看**的……史劲不禁想：“之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呢？”

驻地的人多了，人一多问题就多。俗话说：人有三急。人毕竟不是貔裘，三急里，内急排第一。孟队长发现，一大早这些人提溜着裤子，房前屋后可哪乱窜。心想：“这时间一长，天气一热，那还了得？”事不宜迟，赶紧找来挖掘机，在那趟空房子后面挖了一个大坑，又派几个人拿着锯和斧头上山去弄些木杆回来。

临上山之前，孟队长一再强调，尽量寻些枯树。如果实在没有枯树，不得已再去选那些杂木，槐树、柞树、榆树什么的都行，千万不要动松树。

谁有那个耐心满山的找枯树，除了松树，看见什么就锯什么。上山的人回来，对孟队长说：“这山上的林子长势喜人，实在没什么枯树，就随便找了一些。”既然树已成木，孟队长也不好再说什么，没把落叶松也砍回来已经不错了！

厕所搭建完，这个驻地后勤的“吃喝拉撒睡”基本也都齐全了。接下来的工作，就要开始为上山做准备，钻机都需要检查修整。

分配钻机时，孟队长让四个机长自己选。古机长之前用过其中的一台，自然还用最熟悉的那台。汪机长在四个人中年龄最大，剩下的他先挑，最后是白二和老龚。

白二说：“要不咱俩抓阄？”

老龚说：“不用抓阄，我让你先挑，挑剩的那台给我！”

老龚就是这样，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。剩下这两台钻机，有一台明显的缺配件，史劲仔细看过，下面横移油缸的活塞杆还有些变形。

白二阴笑着假装客气，道：“你看看，那多不好意思！”然后把那台最烂的留给了老龚。

史劲不知道老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，还是真这么无所谓？老龚对他说：“让他们先上山去干，咱们不着急，慢慢修！”

史劲听了这话，似乎明白了一点。这是要让他们先上山去“趟雷”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