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杀九族

仿佛要将它烧穿。十年！整整十年！我在破庙漏雨的屋檐下，在郊野冰冷的坟茔旁，

对着捡来的残碑断碣，一遍遍临摹、揣摩、改变。父亲骨子里那股清刚孤峭的笔意，

曾如烙印般刻在我的血脉里，如今却要被我亲手一点一滴地剜去、重塑。

指尖磨出了厚厚的茧，手腕在无数个深夜因过度用力而肿胀酸痛，

梦里都是笔锋折断、墨迹如血的景象。每一笔落下，都像是在剜自己的心。父亲的“昭”字，

最后一笔如刀似戟，锋芒毕露，那是他一生傲骨的写照。而我，必须将它磨平、藏拙，

在圆融中藏起尖刺，在温润里掩盖杀机。十年磨砺，此刻笔下流淌的，

是另一个人的字迹——温雅、圆熟、毫无棱角，如同精心打磨的鹅卵石，

任谁也挑不出半分沈氏的风骨。笔尖终于落下，带着一种近乎自残的决绝。墨色在纸上晕开，

温润流畅，一丝不苟，每一个转折都透着精心计算的圆滑，

每一处收笔都藏起了本该有的锋芒。这不是沈知白的字，这是沈墨的敲门砖，

是通往仇人身侧唯一的渡船。汗水沿着鬓角滑落，滴在崭新的青色官袍领口，

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我全神贯注，不敢有丝毫分心，笔下的字迹如流水般铺展开去，

圆融得近乎虚伪。然而，就在我全神贯注于笔端，

试图将胸中翻腾的恨意与冰冷的计算一同注入这圆滑的字形时，一股极其细微的异样感，

像冰水般悄无声息地漫过脊背。眼角余光，瞥见御座的方向，那抹至高无上的明黄身影，

似乎动了一下。心，骤然一缩。不是错觉。那沉重的、代表着无上威权的脚步声，

竟真的离开了御座！靴底踏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，发出清晰而缓慢的“嗒…嗒…”声，

不疾不徐，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，正一步步穿过殿中宽阔的甬道，

朝着……似乎是我这边而来？殿内那一片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，瞬间凝滞了。

空气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攥紧，稀薄得令人窒息。无数道目光，惊疑、敬畏、探究，

如同无形的箭矢，从四面八方射来，汇聚在那移动...